凌小染在水底并没有找到玄羽,只看到了他的佩剑安安静静的躺在水底,这一下她心里越发绝望,她沉下去捞起他的佩剑游回岸上。
好不容易爬到岸上,她又累又绝望,在沙堆里摆了个大字型,想着悬崖上,玄羽救她的情形,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。
她举起剑,剑光刺眼,她微眯着眼睛,突然觉得生无可恋,她比划了两下,喃喃自语道:“玄羽,你死了,我也不活了,就当是一命抵一命吧。”
说着比向自己的脖子,比划了一下,她又停下来,像是突然醒悟过来,她叹气道:“我为什么要死啊,他又不是我的谁。”说罢将剑丢在一旁,头一偏,就看到一人全身**的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看着她。
她骇了一跳,差点就跳起来了,等她看清那人的模样时,她当真跳起来了,指着那人的手指直发颤,只见那人长发披散在肩上,一身白衣似雪,其上似开满了艳丽似血的红梅,这越发衬得他的肌肤苍白如纸。
凌小染跳过去,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,急道:“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,我去水里找了你几次,哎呀,你肩上怎么不停的流血。”
凌小染想将他扶到前面的大树下坐下,可是玄羽却不动如山,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凌小染,直盯得她心里发毛,“你老看着我干嘛,我脸上有脏东西?”
她不自在的拿湿透的衣袖擦了擦脸,却见玄羽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,她急道:“到底怎么啦,你是不是从悬崖上掉下来摔坏脑子了?”凌小染看他那双精光闪烁的眼睛,也不像摔坏脑子的样子呀。
她刚要再问,却听玄羽道:“你刚才说我不是你的谁是么?”
“啊?!”难道说他这么奇怪是因为她刚才那句无心的话语,“拜托,你连赌气的话都听不出来吗,走吧,这太阳把人都要烤焦了,我扶你去前面的树荫底下坐坐。”
玄羽的心因她这句话陡然一轻,此时强撑着自己的那股力道骤然消失,他身子一歪,昏倒过去。刚才他与她同时掉下来,他本来是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,可是落水的冲力太大,他肩上又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痛楚,他身子一**,不自觉的就松开了她。
沉入水底时,他头脑昏沉,却凭着心底那股执念不敢晕过去,他不知道凌小染会不会凫水,生怕自己晕过去了没人救她,他强撑着自己在水底找了一圈,没有发现她的踪影,他又浮出水面,四周岸上都没有她的身影,他又潜了下去,如此几次,他心底终于绝望了。
在晕倒之前,又浮出水面,这次却看到她大哧哧的躺在地上,拿着他的佩剑在喃喃自语什么,他心中涌起狂喜,待游近了才听到她最后那句话,他又气又怒又伤心,原来不管自己做多少,她始终不会承认自己,就算在崖上她答应了他会给他机会,她也可以反悔的。
他走到她身边,见她偏过头来,眼中又惊又喜,那双眸子异常明亮,她急忙奔到自己身边,当她冰冷的小手扶上他的手腕时,他很想一把捏死她,然后他们同归于尽,可是这种极端的想法一闪而逝,他最终只是看着她,不是想让她害怕,也不是想质问她什么,只是想将她此刻生动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。
如果这一次,他不再醒来,黄泉路上,有她的笑靥,他也不会觉得孤单。
玄羽倒下去时,差点将凌小染压倒,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,急道:“玄羽,你别吓我,我很胆小的,如果你死了,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我会害怕的。”
凌小染一面说着,一面吃力的将玄羽扶向那棵大树,可是刚走了两步,玄羽“砰”一声砸向地面,凌小染瞪着空落落的双手,再看看躺在地上毫无反应的玄羽,她欲哭无泪。
连忙跪在他身边,急道:“玄羽,你醒醒,我搬不动你,你先别睡,只有几步路就到大树下了,到了你再睡好不好?”
看来她的商量一点效果也没有,玄羽没有反应,任她在旁边说得口干舌躁也没有用,凌小染没办法,只好去硬拽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勉强将他移到大树下。
她连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,急忙去看他的肩膀,一支羽箭断了半截,还有半截整个没入他的手臂,四周的血迹已经开始泛黑,凌小染吓得心神俱裂,这辈子第一次有幸见到中毒是什么样,而且这人还不幸的是玄羽。
她呆愣了半晌,手在他手臂上比划,不知道是该先拔箭还是先止血,她完全慌了,在玄羽身上摸索着,据她看武侠片的经验,一般要行走江湖的人身上都会带着解毒的药丸。
她摸索了一下,就摸到两个小瓷瓶,她心中一喜,连忙掏出来,看着一白一青的两个瓷瓶,她犯糊涂了,这谁是解药谁是毒药啊,再看玄羽一张小白脸此时青中泛黑,唇瓣已经呈紫黑色,她管不了那么多,反正都是死,不妨试一试,若玄羽真让她害死了,大不了她一命抵一命。
打开两个药瓶,她将里面的药全部倒了出来,一数还有七八颗,颜色莹亮如玉,带着一股香甜味道,她也不管这药能不能救玄羽,往他嘴里一塞,迫他咽了下去。
毒她不担心了,可是看着他手臂上那根断箭,她这下犯愁了,以前她连蟑螂都不敢打,见到死老鼠还要害怕半天,现在竟然要她去替活人拔箭,她想想就吓得手脚发抖。
可是再看玄羽的情形,实在是耽误不得,她忍了又忍,在那只断箭上比划了又比划,还是下不了手,她低头看着玄羽,见他已然昏死过去,她想了想,反正他睡死了不怕疼,她想怎么弄就怎么弄。
这样想着,她一只手战战兢兢的落在断箭上,另一只手压在他手臂上,深呼吸了一口气,然后一鼓作气的向上拔。
“啊”一声惨叫响彻谷底,玄羽几乎是跳了起来,片刻后又砸向地面,这次是真的昏死过去。
凌小染看着这一戏剧性变化,真是哭笑不得,看了看手中那只毒箭,鲜血中似乎印出一个“彻”字,她皱了皱眉头,随手将它扔向一边。手中没有酒精没有纱布,就连最起码干净的布巾都找不到一块,凌小染只好扯了自己的裙摆帮他包扎起来。
有了那些药丸,玄羽的情况似乎好了些,她看了看深谷,只觉得饥肠辘辘,再看睡死了的玄羽,她又不能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去找吃的,抬头看了看那棵大树干,她灵机一动,爬上树摘了许多树叶,然后将玄羽严严实实的盖好,她才往深谷里走去。
她摘了许多野果回来,又在谷里看到有止血的草药,她摘了许多回来,玄羽这状况,若是没有伤药,伤口很快就会溃烂,到时感染了会更麻烦。
将草药洗净,她放进嘴里嚼了然后覆在玄羽的伤口上,一切事情做完后,她才拿起自己摘回来的野果子啃着,这一放松下来,她只觉得全身一阵热一阵冷。
这种情形她已经很熟悉了,三年前她小产后,身子一直就畏寒,刚才从悬崖上掉进深潭里,她已经受了寒,只是为了救玄羽,她一直没有感觉到,现在放松了,那股寒症就再也抵抗不住。
凌小染撑着昏沉的脑袋,用力睁大双眼看着玄羽,她道:“玄羽,我已经尽力了,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,我俩注定要葬身在这绝谷深渊,下辈子,我们就不要再相遇了,这样的恩怨纠葛,会让人很累很累。”
凌小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她很困,也很想继续睡下去,可是耳畔那一声声凄厉的嗥叫声让她打从心里升起一股寒意。
她不得不清醒过来,睁眼望去,四周已经一片漆黑,前方树林中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让人不自觉的害怕起来,凌小染往旁边一缩,靠在玄羽温热的躲体上,她的才安心了一点。
同时,耳畔又响起一声尖利的咆哮,凌小染浑身一激灵,根本看动物世界多年的经历,眼前那双双绿幽幽的眼睛的主人肯定是狼,狼啊,最凶残的动物,何况这还是野生的,更何况这不是一只,而是一群。
想想凌小染就头皮发麻,若只她一人,她可以立即爬到树上去躲起来,这狼再凶残,也没有长翅膀,可是这里还有一个拖油瓶玄羽。
凌小染看着身旁宛如初生婴儿一样毫无防备的玄羽,她心里的母性倏然窜了上来,虽然她刚才还无良的想自己要不要扔下他自己逃命去,但这一刻,她决定与玄羽生死相随,哪怕是要葬身狼腹,她也不会独自一人逃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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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她,至死不渝就在凌小染打定主意的那一刹那,狼群已经近在眼前,率先的那头狼凶恶的瞪着凌小染,高昂着头无比尊贵,俨然就是一头狼王,它血红的眼睛里有着莫名的兴奋,凌小染吓得往后靠去,手触上地上的木棍,她立即拿起来护在身前。
她的动作太过于激烈,以致于本来还在考虑中的狼王立即做出了迅捷的反应,尖利的爪子在地上刨了刨,已然向凌小染扑来。
凌小染吓得心神俱裂,但眼角余光瞄到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玄羽,她心底又充满勇气,用力一挥木棍,那气势将狼王也吓住了,狼王仰起脖子咆哮一声,又向凌小染冲来。
这一次的力道,并非凌小染能够抵抗的,眼见狼头近在眼前,她将木棍挡在身前,闭上眼睛放声尖叫,“啊”。
尖叫声和着野兽凄厉的嘶鸣声响起,凌小染闭着眼睛许久,没有感觉到身上传来任何痛楚,她才睁开眼睛来,昏暗的地上,那头狼王正大睁着绿幽幽的眼睛瞪着她,它的脖子处被那只断箭击中,气息奄奄。再看四周,狼群虎视眈眈的瞪着她,凌小染只觉得全身虚软,脚下一个踉跄,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搂进怀里。
“玄羽?!”凌小染回过头去,可不就是玄羽,他将凌小染扣在怀里,目光落在那群已经激愤的狼群身上,此时他手无寸铁,并不是这些凶狠的狼群的对手,在狼群群攻向他们之际,他抱着凌小染轻点地面,倏一声飞向树干上。可是他们并没有离开地面多高,狼群失了首领,完全呈败兵之势,但如果没有慌乱,还是很容易将他们从树上撞下去的。
狼群在树下嘶吼,偶尔会咬住他们的衣摆,凌小染一颗小心脏吓得几欲休克,“玄羽,我们还能不能再高一点,我看它们再激动一点,就能从我们头上飞过去了。”
身后却再也没有声音,凌小染回过头去,却见玄羽靠在树干上又晕了过去,虽然如此,双手却将她抱得紧紧的,生怕她会掉下去。
凌小染哭笑不得的同时,心里是极感动的,有这们一个人,即使在毫无意识时,也会将她的安全考虑在内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天边渐渐的泛起鱼肚白,不过一瞬,一轮红日从两山的间隙里升了起来,凌小染回头望着玄羽,五官精致,鼻梁高挺,薄唇线条柔美,人们都说,唇线薄的人品性都凉薄,可是为什么却让她遇上这么一个另类?
手不知不觉爬上他的脸,金色的晨曦洒落在他的脸上,透出一股妖异的俊美,凌小染忍不住叹息,手下的肌肤弹性十足,手感太好了,凌小染一边凑近了研究,一边拿手这里捏捏,那里摸摸。
与玄羽认识这么多年,她还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他,现在趁他昏睡,她可要好好捏个够,这样想着,她手下也不惜力,把他一张很俊的小白脸捏得红通通的。
“我是不是该庆幸这个时候你还能自娱自乐?”头顶冷不防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,把凌小染吓得往后一退,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树上,这一退就直直的摔下去了。
玄羽见状,立即伸出长臂一捞,又将她捞回怀里,只见她拍着胸口怒瞪着他,斥道:“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,好在我心脏够强,要不然都被你吓死了。”
玄羽看着她撒泼的模样,眼中浮现一抹趣味盎然,从前她都是一副温婉的模样,此刻却张牙舞爪的,模样真是可爱极了,他发现爱一个人,不管她有多少面,他都会一样的爱她,至死不渝。
昨晚他是被那群狼嗥惊醒的,他在睡梦中感觉到她有危险,明明疲累得很,他仍然从深度昏睡中清醒过来,只为将她带离险境,直到确定她脱了险,他一句话都顾不上说,又昏睡过去。
曾经,他以为他想娶她只是想利用她,可是后来,他被她吸引,那些想加诸在她身上的苦难,他一一收回,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,也明白自己不能让仇恨将他们推得更远。
只是却出了那件事,在他满心期待他与她的孩子降世时,老天却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笑话,她伤心了三年,他何尝又不伤心呢?
那时明明疯狂的想见她,他却不敢出现在她面前,只能远远的看着她,看她跟着夜莺学武,看她在庭院里散步,看她偶尔会看着远方发呆。
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只能从她伤感的神情推测出她在回忆往事。
她的样子很让人心疼,他想将她拥紧怀里,却不敢造次。
滑胎那日之后,夜莺对他的观感产生了很大的变化,会时常去御书房给他讲些关于凌小染的趣事,他这才知道原来她不像是宫里人说的什么也不会的骄纵公主。
最初学武时,她每日五更必定起床,蹲上半个时辰的马扎,明明很辛苦,她却倔强的不肯放弃,所以三年来,她的武艺才会突飞猛进,只是想到她这么努力只为找他复仇,他的心思又复杂起来。
“染儿,悬崖上的话还算数么?”玄羽想起过往的苦涩,问得很小心,那时他们面临死亡,所以过往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,但是现在他们活下来了,她会否出尔反尔,让他空欢喜一场。
凌小染见状,握着拳头用力击上他的腹部,怒道:“你看我是个会出尔反尔的人么?这点信誉我还是有的,你答应我的,我这人很小心眼,眼睛里也容不得沙子,我给你一年时间,如果你没有清理完你的后宫,那我就走。”
凌小染知道要解散后宫对他来说是千难万难,但是不难又怎么显示他的诚心呢?
玄羽心里一阵狂喜,他将凌小染用力抱进怀里,薄凉的唇凑上她的唇,将她的唇含在嘴里,凌小染连忙推他,道:“你还没有解散后宫呢,你不能吻我。”
“先让我讨点甜头吧,解散后宫的事回宫再说。”玄羽呢喃完,便又欺上她的红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