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长书是个说干就干的人,不喜欢把事情放在嘴上。他在跟陈局长谈话时,只是给他放个风,陈局长一走,他就把这个想法给县委书记贺建军汇报了,贺建军对他的想法很赞同。从办事程序上讲,主管工业的副县长只管大局,管不到具体事务上。但古长书做事扎实,他怕别人做不好,还自己亲自起草了一份可行性论证报告,然后交给县工业局,让工业局拿出具体实施方案。有人不理解,说这事儿没有科技含量,要搞就搞有前途有亮点的项目。
古长书对他们说:“我们这个穷地方,没资金也没技术搞什么高科技产品,好高骛远的事咱们不干,干就干伸手就能抓钱的项目。什么叫前途,什么叫亮点?我们这是靠山吃山,能让老百姓拿到钱,能安排一些失业职工,就是前途,就是亮点。我不考虑什么科技含量。搞别的我们不行,搞土特产品我们总行吧?”
几句话就把那人说得哑口无言。但使更多的人却理解了古长书,觉得他办事扎实,是个真正能为民众利益着想的人。至少有十多年来,在各级领导干部的讲话中,都异口同声地提到了工业项目的科技含量问题,有的讲得非常动听,为大明县的未来描绘了一幅幅壮丽图景,一届一届班子过去了,也没见到什么科技含量高的项目出现。有一届政府还专门从县城郊区划地,圈定了一块高科技园区和新兴开发区,请来当时的副省长搞了隆重的奠基仪式,并投入了三百万前期启动资金,风风火火闹了半年时间,就不了了之了。后来农民把那地方利用起来,做了养猪场,那个“奠基”的水泥牌子,平躺在养猪场的大门上,由猪们进出时踩蹋。下雨天气,水泥板又硬又滑,猪们走在上面时,总会在那里摔跤。只有猪脚踩在“奠基”二字上时,才不会摔倒。因为那字是凹下去的,有些发毛,猪蹄子便能打滑。为了确保猪们的安全,老板找来铁钻和锤子,把那水泥牌子敲击得大坑小眼,面目全非,大猪小猪走在上面就四平八稳了,才算彻底解决了问题。古长书第一次去养猪场时,看到门前块躺着的牌子就想笑,他觉得那些领导们太急于求成了,太需要政绩了,而那脑子似乎也跟猪脑子差不多。
古长书就一头扎进了这个新项目中。从主管工业以来,他总是不断地总结自己,已经摸清了基本的工作思路,你只要把全盘管好,不要出乱子,保持稳定,然后就把精力放心大胆地投入到其他工作中去。当副县长的人,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事都有,如果光是浮在上面,永远有做不完的杂事,永远有忙不完的应酬。有人成天到晚都叫累,也确实是累,就是看不到累的结果,因为本来就忙着没有结果的事。比如一个接一个地陪同上级领导,一个接一个地倾听下级汇报,那就是没完没了的了。古长书活得明白,也是个明白人,他得做具体的事情。他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工作重点,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主攻目标,这样他的工作就做到了忙而不乱,优质高效。
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,山野菜项目在艰难中启动了。从选址,到资金落实,再加工机械,古长书都得一一盯住。有时一连几天都呆在企业里,不回县政府去,也不回家去。困了就在企业里睡觉,闲了就在那里想想问题,写写经济文章。到了周末,古长书就回金安市的家了。
古长书每当忙完了工作,便要回到父亲那里去看看。父亲一个人住着,他回去了,父亲就把他当客人对待。古长书当副县长后,父亲好象年轻了许多,以前也是成天打麻将,但每天不超过半天。现在有时整天都在桌子上了,甚至还玩通宵。古长书跟父亲没多少说话,陪他坐一会儿,再混一顿饭吃,然后就回家了。
古长书回到中学那三室一厅的房子时,一看左右都是空****的,了无生机,这时候就感觉到了一个人的孤独。古长书睡觉有个习惯,在家里时他睡床铺的外边,左小莉和儿子睡床铺的里面。左小莉调走之后,他就一直把里面那块地方空着,自己守着原先那块老地方,从来不会侵占到左小莉原先的地盘上去。看到那空落的一片,他就想起了左小莉。晚间闲暇的时候,顾晓你便来陪他聊天。
两人是极好的朋友,喜欢在一起呆着。古长书那种大哥哥一般的严厉,顾晓你也领教了。虽说上一回都有点不高兴,但毕竟还是好朋友。顾晓你又偏偏喜欢听古长书说话,古长书也乐意天南海北地侃。他说希特勒尼采提出过两种道德观,一种是强者和超人的道德,另一种是弱者的道德。甚至在一个人身上,在一个灵魂内部,也存在着主人道德和奴隶道德。奴隶道德是女性的,是它是软弱和服从的道德。主人道德是男性的,是统治的道德。但男性统治者在他心爱的女人的面前,这种道德意识会转化。比如,希特勒在跟吉莉小姐的风流生活中,他就乐意让吉莉小姐折腾他,他甘愿充当一种卑下的屈从的角色。希特勒在跟米勒小姐一起时,他就喜欢米勒小姐用脚踢他,他从中享受被虐待的快乐。作为一代独裁者和暴君,希特勒代表了许多统治者共有心态,一方面希望统治他人,并对他人从政治上施虐。另一方面,内心也存在受虐的心态。这东西每个人身上都有,只有强弱之分。